……官哥儿呜呼哀哉, 断气身亡[2]。
通过以上对两部名著描写家庭嫡庶斗争的重要情节罗列我们不难看出, 在《红楼梦》中, 赵姨娘是借助马道婆的巫术几乎达到了致死凤姐、宝玉的目的。从马道婆和贾母的对话中, 似乎她信奉操纵“因果善事”的“菩萨” (第二十五回) , 即佛家, 但从马道婆的命名中有“道”字看, 似乎又是道家。其实, 从马道婆使用纸制青面鬼看, 是传统的巫术, 从西汉到清前期近2000年历史中, 有肯定巫术的, 也有从《史记》起许多文人持反对态度的, 认为巫术是骗人的虚妄之谈, 后者显然是一种进步思想, 而《红楼梦》把巫术写得有效果, 明显属于前者。当然, 情节结局也以巫术失败而结束, 然这种结局和传统的反巫术思想是两回事, 因为佛、道两教也激烈反巫, 《红楼梦》中癞和尚和跛道士的出现, 使凤姐、宝玉逢凶化吉的写法, 显然坚持了二教压倒在中国古代史上比自己资历高得多的巫术思想, 从思想史角度看, 也可以说都属于相信“神事”活动范畴, 而在《金瓶梅》中, 潘金莲用驯猫扑肉的手段致死了李瓶儿的命根子, 显然坚持了人事手段。结论很明显了:《红楼梦》这一段的处理上是坚持巫术思想的, 从“神事”和“人事”比较看, 更说明在家庭斗争问题的这一细节处理上比《金瓶梅》落后。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02.html
我们还可以把两部名著在描写家庭斗争的细节上再比较一下。前已说过, 《红楼梦》是通过癞和尚、跛道士的佛术、道术战胜马道婆的巫术的, 或者说以更高超的巫术战胜低劣的巫术的, 还说在二高人出现前, “百般医治并不见好”。而《金瓶梅》则不然, 第三十二回写官哥儿第一次遭潘金莲高举而惊吓, 是请刘婆“灌了些药”才转危为安的, 明显在信医不信巫这一点超过《红楼梦》。另外在《金瓶梅》第三十回, 西门庆一听李瓶儿生下一哥儿, “慌忙洗手, 天地祖先位下满炉降香, 告许一百二十分清醮, 要祈子母平安”, 第三十九回说西门庆为初生儿吉利, 给官哥儿“寄了法名”、“穿了道服”。第五十九回说李瓶儿为避邪为官哥儿穿了红缎衫儿, 同回说李瓶儿又为面临死亡的命根子求神问卜, 然而这一些神事活动都在潘金莲的打击下无济于事, 以神事活动失败的写法说明《金瓶梅》作者根本不相信神事活动。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02.html
19世纪后期俄国伟大作家契诃夫说:“最优秀的作家都是现实主义的, 按照生活的本来面目描写生活。”[3] (P196) 尽管我们承认《红楼梦》和《金瓶梅》都是伟大的现实主义作品, 然而在描写家庭争斗的这一细节问题上, 《红楼梦》的现实主义程度却不如《金瓶梅》。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02.html
从中国文学史角度看, 依鲁迅先生的观点, 《金瓶梅》是“神魔小说盛行时, 记人事者亦突起”的“世情书”, “而在当时, 实亦时尚”[4] (P1) 。也就是说《金瓶梅》一反神魔小说潮流, 开创了写“人事”、写“世情”之先河, 《金瓶梅》要比《红楼梦》早170多年 (1) 。应该说后者更应强调写“人事”、“世情”, 然而在描写家庭斗争这一细节上却出现了类似“神魔”的落后阴影。从明清发展到现在, 文学创作上写“真”是越来越明显的倾向, 不要说神魔鬼怪小说在清中叶基本走向绝迹, 只要看到近年兴起的纪实文学、报告文学多受关注, 就可以看到“按生活的本来面目描写生活”是多么重要。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02.html
诚然, 结合中国文学史的实际情况, 品评任何小说也绝不是以现实主义程度多少为优劣, 更不能说浪漫主义就不如现实主义优秀, 何况清前期佛、神并未在人们头脑中绝迹, 问题是:赵姨娘借助巫术几乎致死凤姐、宝玉, 用历史标准也不是浪漫主义写法。因为完全脱离现实生活的浪漫主义是不存在的, 也就是说是浪漫主义必须以现实生活为基础, 在现实的基础上超越现实。《西游记》中的孙悟空一斤斗能翻十万八千里, 是现实生活中有武士在格斗过程中, 能翻在敌方背后袭击的夸张, 或一斤斗翻不到一丈远却能逃避敌方的这种生活的夸张, 而如来佛的手掌不过是现实生活中用掌力可以擒拿敌手的夸张。在《聊斋志异》中多有狐女, 然而如果把狐女仅写成“狐”, 那肯定是败笔。而《桃花源记》不过是现实生活极不平等的折射性反映……。当然, 有人也会说巫术也是现实存在的, 不错, 直到现在, 某些文化落后的地区巫术还很盛行, 我们并不是说巫术在生活中毫无依据, 而是说把巫术写成有效果在生活中毫无依据。《红楼梦》在描写家庭斗争这一问题的细节上不仅违背从《史记》到清初大批思想家的反巫说 (当然以佛道两教反巫不在其内) , 也和抛弃“神魔”思潮在家庭斗争这一问题看“人事”因素的写法相形见绌。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02.html
我们也不是说随着写“真”文学的发展, 浪漫主义就会消失, 应当承认浪漫主义也在发展, 但它必须具备时代特色, 如当今利用现代科技手段创作了一大批科幻影视, 说是今天的浪漫主义特色, 但它必须内含现代科技“真”这一因素。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02.html
有关《红楼梦》与《金瓶梅》的比较, 就简单谈这些, 当然绝不是说否定《红楼梦》的整个现实主义成就, 即使局限在家庭斗争问题上, 贾宝玉和林黛玉反封建思想基础同整个贾府的封建思想氛围的矛盾冲突导致两人的爱情悲剧, 贾宝玉、薛宝钗思想基础相异导致两人的婚姻悲剧及凤姐致死尤二姐等情节也都遵循了人事因素。我们在此只是比较了其中家庭斗争方式问题的局部细节而言。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02.html 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02.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