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4)附带说说灯市。嘉靖进士张瀚《松窗梦语》云:“元宵尝灯……民俗最盛于杭。……他省所无。”但是杭州没有专设的灯市。北京元宵赏灯的特点即在于有个灯市:大家都去那里尝灯。对此,明代笔记中多有记载。《宛署杂记》云:“商贾辏集,技艺毕陈,冠盖相属,男妇交错,市楼赁价胜涌。十四口试灯,十五日正灯,十六口罢。”《芜史》曰:“灯市至十六日更盛,天下繁华,咸萃于此。勋戚内眷,登楼玩看,了不畏人。”试与《金瓶梅》第十五、第二十四、第四十二等回的描写相比对,便知其元宵灯市的描写正是得之于北京,真正是“他省所无”的。
(3 5)第七十六回,潘金莲形容温秀才的老婆不敢出门见人是“在屋里坐天牢”。天牢者,设在京城由朝廷直接掌管的牢狱也。(3 6)第三十四回写到管砖厂刘太监的兄弟犯了法,拿皇木为自己盖房。但是,皇木并不贮存在清河或临清离京都那么远的地方。明代的皇木,主要贮存于北京以东几十里处,名曰“皇木厂”。(3 7)《金瓶梅》里有一句骂人的话,叫“白眉赤眼”。有人解为“平白无故”,与原意相差甚远。《野获编》谓,此乃教坊司供奉的白眉神,“长髯伟貌,骑马持刀,与关像略同,但眉白眼赤。京师人相骂人曰:“白眉赤眼儿’,即相恨成仇。”可见,这也是“他省所无”的。(3 8)第二十一回,潘金莲形容自己住得远僻,说是“俺每是外四家儿的门儿的外头的人家”。外四家是相对于内四家而言的。内四家是哪四家呢?这就与北京城的布局有关了。明代北京有东西南北中五城。中城之中心为皇城。皇城四外之中城即为内四家。中城四外各城即为外四家。各城多有门,而外四家之城门即崇文、宣武等九门。住在九门“外头的人家”,离朝迁还不远吗?——这种俏皮话,以及话中那种酸溜溜的味道,外省人怎么解得开、品得出呢?另有一说亦通:正德间,调宣化、大同、延绥、辽阳等镇数万军进京,经常操演于大内之中,深受皇帝的宠幸,号称“外四家”。那被称为“老家”的其它京卫军伍,自然就是“外四家儿的门外头的人家”了 13 。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2.html
京里单位京里人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2.html
(3 9)自从吴晗提出马价银问题导致《金瓶梅》成书年代的争论以来,太仆寺这个京师衙门的名声已经颇为显赫了。似这样京师独有的单位与头衔,《金瓶梅》里俯拾皆是。(4 0)第二十三回,宋惠莲说的歇后语:“惜薪司挡住路儿,柴众。(4 1)第三十五回,潘金莲说的歇后语:“王兵马的皂柰,还把你不当日的。”(4 2)第七十六回,郑爱月说的歇后语:“兵马伺倒了墙,贼走了。”凡此种种,都只能是当时北京人的口头语儿。外省小城的平民妇女怎能知道掌管皇城热力供应的宦官衙门叫惜薪司?怎知京师五城分管治安工作的衙门叫兵马司呢 14 ?这类歇后语,既不能产生于京外,也难以为京外的普通民众所理解,当然也就不可能象在京城百姓中那样广为流传了。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2.html
(4 3)第九十回,作者为清河知县的公子李拱璧安排的身份是:“见为国子上舍”。“国子”即国子监,是宋、明两代的最高学府。“上舍”是它的高班学员 15 。算来,上本参劾蔡京等六贼的太学国子生陈东 16 ,正该是他的同学呢。“见为”等于说,他现时在校,一未毕业,二没请长假,三未被取消资格,那么,他怎能随着父亲——一个芝麻大的官儿先在清河娶妻,后在严州闲住,最后又“同妇人归枣强县家中攻书去了”,而不在京师国子监上课呢?(4 4)李公子有一个铁哥儿们,叫何不违,是个廊吏。吏是不入品的小公务员。狱有狱吏,税有税吏,全国各地,无处不有。唯有这廊吏不然。《人海记》云:“永乐初,北京四门 17 ,钟鼓楼等处,各盖铺房,召民居住,召商居货,谓之廊房。视冲僻分三等,纳钞若干贯,洪武钱若干文,选居民有力者一人签为廊头。”《震垣识略》:“棋盘街四围列肆,长廊百货云集。又名千步廊。”大兴、宛平两县,自有分管此类廊房之专吏。何不违即是其中一员。这也是“他省所无”的。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2.html
(4 5)西门庆与其友应伯爵之间经常开一些性质恶劣的玩笑。第六十回,应伯爵说他如果做了堂上官将如何如何,西门庆便说他“明日只好做个韶武”,应伯爵反口相讥:那么,“把堂上让与你就是了”,于是,西门庆笑令小厮上来打他响瓜儿。实际上,这叫骂人不带脏字。韶武,是教坊司特有的官职,“以乐户充之”,属于“王八”之类。教坊司的堂上官,称奉銮,虽然官居九品,也同样与是乐户 18 ,即大王八。(4 6)到第七十二回,这个玩笑犹在发展,应伯爵向温必古借秀才的制帽戴,西门庆说,别借给他,“借惯了,往礼部当官身去,又来缠你。“温秀才笑说,“连我扯下水去了”。原来,教坊司柰于礼部,其官员自须按规定到礼部去请示汇报,所以,等于骂他是王八戴帽子,王八与秀才同戴一帽,不是“连我扯下水”了吗?所有这些,与第五十八回董娇儿与应伯爵斗嘴:“哥儿,恁便益衣饭儿,你也入了籍罢了”,开的是同样的玩笑。董娇儿的玩笑,在当时,各地人均能懂得,而西门庆的玩笑,则属于以北京城里特有职官为隐语之恶谑,不进京的外省人当然弄不清楚。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2.html 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