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枣核太小,用以解板几乎无处下锯,而“锯”与“句”谐音,便以“能有几句儿”为歇后;腊月里萝卜本应“冻了芯”,因“冻”与“动”、“芯”与“心”谐音,故歇“动了心”;观音堂即“庙”,而“庙”与“妙”谐音,故“接连三个观音堂”歇“妙妙妙”。
4. 比喻,一般是用借喻中的喻体来比本体。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5.html
借喻能使语言表达既生动可感,又委婉曲折。例如: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5.html
(19)你这嚼舌头老淫妇,挣将钱来焦尾靶,怪不的恁无儿无女。(7回)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5.html
(20)大娘,那个上芦苇的肯干这营生?冷铺睡的花子才这般所为!(76回)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5.html
(21)现今你便长伸着脚子去了,丢下小子辈如班鸠跌弹,倚靠何方?(80回)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5.html
例(19)用“焦尾靶(巴)”比喻人没有后代;例(20)中,芦苇能织席,故“上芦苇”即能上席面、桌面,比喻有身份,够体面;例(21)用“伸脚子”借喻人的死亡,与此相近的用法小说中还有“睡长觉”、“上路儿”等。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5.html
5. 借代,即用另一种事物来替代需婉曲表达的本体。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5.html
借代通过“换一种说法”,使语言表达隐中求达、曲中求趣。例如: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5.html
(22)你看我家那身不满尺的丁树,三分似人,七分似鬼。(1回)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5.html
(23)这个姓包的就和应花子一般,就是个不知趣的蹇味儿!(63回)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5.html
(24)我笑你只会扯我,却不道咬下他左边的来。(5回)
例(22)的“丁树”是“三寸丁、谷树皮”的缩略,这里用以借代具有这一特性的武大郎;例(23)的“蹇味儿”,清阮葵生《茶余客话》:“驴也,蹇也,卫也,其名有三。……卫地多驴,故呼驴曰卫子。”而“味”与“卫”谐音,故“蹇味儿”是用产地来借代驴子这一本体;例(24)的“左边的”借指男阴:俗传真武大帝足下有龟蛇二将,龟居左,而龟俗指男阴。
《金瓶梅词话》中大量使用着析字、藏词、谐音双关、比喻、借代等婉曲表达手法,从而使话语表达机智幽默、曲折有致。那么是什么因素导致小说大量使用婉曲表达的呢?
首先,这是小说所反映的特定社会时代和人物的社会阶层决定的。
中国社会发展到有明一代,社会经济高度发达,城市集镇已有相当规模,从而产生了一个城市有闲阶层。他们有一定的教养,有一定的家产,但整天游手好闲,耽于游乐,纵情声色。西门庆与应伯爵、花子虚、谢希大、常时节等十多个“弟兄”每月的“茶会”,就是在勾栏行院中的纵情玩乐,其中包括“拆白道字”、“顶真续麻”等内容。“拆白道子”也叫“拆牌道字”,是一种文字游戏,很像上文所说的析字,而“顶真续麻”也是一种文字游戏,跟修辞上的顶真格和回文诗相似。请看六十九回中媒婆文嫂儿是怎样替西门庆向林太太拉皮条的:“今老爹不上三十一二年纪,正是当年汉子,大身材,一表人物。也曾吃药养龟,惯调风情;双陆象棋,无所不通;蹴鞠打球,无所不晓;诸子百家,拆白道字,眼见就会。端的击玉敲金,百怜百俐。”再看应伯爵在西门庆死后是怎样向张二官推荐潘金莲的:“诗词歌赋,诸子百家,拆牌道字,双陆象棋,无不通晓。”可见,在当时赋诗吟对、“拆白道字”之类是西门庆、应伯爵等有闲阶层的一种时尚,一种“上品”的标志。影响所及,不仅西门庆、应伯爵等主人,连玳安、书童、画童等奴仆也经常“拆白道字”、“顶真续麻”;不仅在勾栏行院、茶会酒肆,连在家庭生活中也经常使用析字、藏词等手法。作为忠实再现明末市井生活的文学巨著,小说中自然不乏这方面的生动用例。
其次,小说的婉曲表达还常常是因为避忌的缘故。
比如上举例(2)是王婆的“自卖自夸”,尽管王婆是“久惯老成”的“老虔婆”,但毕竟是说她自己,总不能直说自己会“做贼”,便婉转地说成会“做贝戎儿”;而例(1)中,李桂姐是西门庆早就梳笼的妓女,西门庆最见不得她跟别人好,郑爱月摸准了西门庆的心思,便没有径说李桂姐又和王三官儿相好,而是将关键词“好”析字为“子女”。至于例(19)将没后代说成“焦尾巴”,例(21)将死亡说成“伸着脚子”,例(24)将男阴说成“左边的”,其避讳的目的更是一目了然。
第三,小说语言的婉曲手法有时是为了使言语表达含蓄幽默、曲折机巧。
作为一部以民间说唱为底本的长篇白话小说,《金瓶梅词话》的语言理应紧贴市井百姓、平和朴实,但平和朴实并不等于平淡无奇,恰恰相反,市井百姓的语言总是最鲜活、最有情趣的。比如,上举例(5)说韩爱姐儿为陈经济害“木边之目、田下之心”显然要比径说害“相思”曲折有趣;例(13)的“卖良姜”则使迎春的泼辣俏皮跃然纸上;而例(6)中歇后语“鬼酉上车儿——推丑”既讥讽痛骂了应伯爵,又使詈语中透着机巧和风趣。
《金瓶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