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金瓶梅》中女性的空帏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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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
封建社会女性的命运是比较凄惨的, 无论是寂寞独守还是欢爱时光, 女性都必须屈从于男权社会话语权, 从来半点不由人。《金瓶梅》中众多女性所承受的身体与心灵的双重摧残、形体与灵魂的双重戕害奏响了她们命运殊途同归的挽歌。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99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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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漫长的历史长河中, 社会对女性的压迫和束缚远远多于男性, 男尊女卑的性别秩序使得女性被局限在狭小的生存空间和精神空间里, 她们作为‘人’的主体性在男权社会的禁锢和摧残中渐渐丧失, 女性也因此逐步地沦为男性的附属物, 异化为沉默失语的他者。”[1]在以男性权力为中心的古代社会中, 尊与卑、贵与贱的天平永远是倾斜的, 社会上的一切道德规范、价值评定与法律裁决都具有双重性, 男性可以在其中任意遨游, 而女性则被贞节观念、制度和风俗习惯等樊篱所束缚。保护男性, 压迫女性是社会规范的本质, 女性没有自主权力。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992.html

明代建国初期, 由于连年的战乱, 使得生产力低下, 统治者致力于生产力的恢复, 政治方面也较为清明, “吏称其职, 政得其平, 纲纪修明, 仓庾充羡, 闾阎乐业, 岁不能灾”。这样的政策有助于明初淳朴和谐社会风气的形成。明中前期, 孝宗皇帝尚能兢兢业业, 社会持续稳定发展。但自弘治以下, 皆混沌不堪, 朝纲不振。帝风如此, 官风、士风以及世风怎能不坏?由此便引发整个社会淫靡之风与享乐之风, 纵欲的直接危害便是对男性元气的过度损耗。于是道貌岸然的男权社会便将这一切归咎于女性, 出现了“女人祸水”论。男性一方面为自己的淫乐找到了指责的对象, 似乎这样自己便可继续心安理得地放纵, 另一方面更是加剧了女性社会、家庭的被动地位, 使男女天平更加倾斜。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992.html

《金瓶梅》[2]作为世情小说的开山鼻祖, 在对受压迫女性的描写上引领风骚, 其对家庭中广大女性的细腻刻画与所展现的女性命运遭际, 振聋发聩, 令人深思。无论是寡妇还是妓女, 亦或是婢女、奶妈, 其命运的指针都并未偏离厄运的方向。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992.html

一、庭院深深深几许, 独守空帏暗长叹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992.html

恩格斯说, “凡在妇女方面被认为是犯罪并且要引起严重的法律后果的一切, 对于男子都被认为是一种光荣, 至多也不过被当做可以欣然接受的道德上的小污点。”[3]无独有偶, 陈独秀曾经提出:“我们中国还有一样坏风俗, 说起来更是可恶得很, 女人死了, 男人照例可以续弦, 人人不足为奇。男人死了, 女人便要守寡, 终身不能再嫁。”[4]当然, 寡妇再嫁已被社会风尚所容忍和接纳, 但是存在于古代妇女们的生理压抑却一直存在, 这其中包括亡夫的妇女守寡与婚内守寡两种。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992.html

寡妇是整个封建社会最悲惨的一类人, 她们既要承担着“失节事大”的压力, 又要忍受着源自于内心的原始欲望, 青春便慢慢流逝在这种矛盾中。作为未亡人的她们只有一个任务, 就是守节与等死, 当然有子女的还必须将子女抚养成人, 她们根本不允许有谈情说爱的非分之想。到了明代中后期, 女性一旦死了丈夫, 虽然可以改嫁, 但一般也要守节一到三年, 孟玉楼就是守寡了一年多才嫁给西门庆的。这便造成了适龄妇女性生活饥渴的状况。孟玉楼的情况还算不错, 因为她处于民间社会, 对守节的束缚不甚严格, 再如林太太, 作为诰命夫人, 王招宣死后她不得不守寡, 而作为一名成熟女性, 正是由于对性爱的渴望, 她才会偷偷地叫男人进府欢聚。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992.html

《金瓶梅》对于妇女守寡忍受的性饥渴着墨并不是很突出, 但是由一夫多妻制和男权社会所造就的婚内守寡现象却比比皆是, 尤其是做妾的妇女, 在家庭中几乎没有话语权, 她们的性生活是由丈夫的喜好决定的。孙雪娥, 这个西门庆的第四房小妾居然过着一年多丈夫没进其房的生活;孟玉楼与李娇儿也是偶尔才能得到宠幸, 即便是比较得宠的潘金莲与李瓶儿也不能决定丈夫的去留, 在李瓶儿经期丈夫要与其欢好她也不能拒绝。“社会的压制与女人的性与情产生了冲突, 女性内心深处的欲望被抹, 大多数女性经历着无法摆脱的挫折, 面临生理心理的矛盾冲突, 承受着灵与肉的巨大煎熬。于是‘守节’与‘毁节’之间的矛盾激化成‘性饥渴’”。[5]一旦女性想要冲破这种束缚, 选择顺从自己的欲望时, “红杏出墙”的她们一旦被发现便要承受毒打、被休等等后果。即便在纵欲横行的《金瓶梅》中, 红杏出墙也不能为男子忍受。西门庆梳笼妓女李桂姐后, 二人如胶似漆的日子是欲壑难填的潘金莲的受刑期, 于是她大胆地选择了婚外情作为欲望的发泄点。在男权社会的规则下, 男子可以随意外出寻欢, 女性却只能在闺内寂寞轻叹。此外, 当西门庆知道孙雪娥与自己的仆人来旺有染时, 亦是勃然大怒, 将雪娥暴打后, 去了头面, 不准见人。这种“只许州官放火, 不许百姓点灯”的现实活生生地摆在封建女性面前。“男性的较少性压抑状态, 不是基于人们对性的认识达到了新的高度, 而是通过对女性非人道的压抑和禁欲获得。牺牲女性, 成全男性, 男性以对女性残酷的性压抑而达到自己的解放和满足, 这种解放不但不具有进步意义, 反而可以说是封建社会男性中心意识发展到极端所出现的可能导致两性关系窒息的现象。实际上, 它阻碍了人性解放的进程”。[6]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992.html

二、红帐冷暖皆君赐, 只恨半点不由人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992.html

女性除了要忍受独守空帏的寂寞以外, 即便被丈夫宠幸, 也要承受着各式各样变态的性虐待。沉溺于淫欲的西门庆在性生活的过程中, 有着强烈的占有欲, 甚至这种占有欲会转化为对妇女的虐待。弗洛伊德说:“性本能与残酷行径之间息息相关的情形, 史迹昭彰, 众目共睹, 然而迄今尚没有人在解释其关联时能超越‘原欲里侵略因素之强化’。某些专家认为, 存在于性本能里的侵略欲, 乃是食人之渴望的残迹——也就是说, 这种压服对方的现象, 同时也能满足个体发展史上更原始的本能欲求。”[7]所以西门庆在对纵欲对象选择时, 更看重性成熟, 而对外貌不是特别在意。比如眼馋蓝氏而不得, 便拿来爵媳妇儿解馋, 奶子如意儿也是其纵欲的对象。他只要求被玩弄妇女能忍受各种受虐状态, 乃至吮咂秽物, 烧香疤, 口接尿溺等等卑贱之事。这便致使屈服于男权社会的广大妇女, 在生理上饱受虐辱。李瓶儿在经期还被西门庆要求欢好, 潘金莲甚至通过喝尿、烧香疤来取悦西门庆。在行房过程中, 西门庆以欣赏女性因受虐、体疼等等而露出的难忍表情与呻吟呼号为满足, 同时在女性身上留下的香疤成为了类似占有的标示, 甚至相当于“某某到此一游”的戏谑, 这类虐待行为直弄得“险不丧了奴之性命”[8]方才罢了。

此外, 西门庆热衷于各类性器具的使用, 这成了迫害女性的又一利器, 在双方行房过程中, 男性只顾自己生理的欢愉, 根本不顾女性的感受。在醉闹葡萄架一回中, 西门庆甚至将硫磺圈断在了潘金莲的下体之内, 导致潘金莲几乎昏厥。西门庆在平日与各房的性生活中, 各类性具也是花样百出, 连不惜受虐逢迎西门庆的潘金莲都经常嫌弃银托子咯的疼, 可见性器具只是为好色男人助兴, 而对女子来说真真苦不堪言。“虽然两性关系上的纵欲必须通过两性的合作才能获得, 但明清时期的具体情况值得分析, 因为当时男性在两性关系上的纵欲主要通过两种方式进行——纳妾和狎妓, 也就是说, 都是以金钱和势力等外在于性爱本身因素而实现的, 女性在这种关系中处于被动和趋弱的位置。同时, 社会通过各种道貌岸然的道德教条要求女性在两性关系上的忍让和宽容, 事实上它起了纵容男性纵欲的作用。”[9]女性们在家庭生活中要忍受身体以及精神上的折磨, 忍受与妻妾间不间断的争斗, 在丈夫离去时要忍受生命的孤独与青春的流逝, 而她们对人性的渴求却又遭到了男权社会制度的反扑, 何其悲哉!

三、结语

《金瓶梅》中形象各异、命途同悲的女性在古典文学殿堂留下了重重的一笔。男性的权势欲与占有欲迫使女性对自身生存体系认同和屈从, 同时为了在夫权社会中得到一席喘息之地, 她们只能谄媚、低眉并不能自拔反而越陷越深, 她们的顺从与认同又进一步纵容、刺激了男性的欲望, 最终形成了男女两性关系的恶性循环。当女性甘于服从这种循环时, 她们可以得到男性的宠爱与庇护, 然而付出的代价则是自由、尊严甚至生命。女性的人生悲剧从未消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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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明]张瀚:《松窗梦语——百工纪》,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6年版, 第67页。

[2][8][明]兰陵笑笑生:《金瓶梅词话》,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2000年版, 第317页。

[3]恩格斯, 列宁, 斯大林:《马克思恩格斯选集》 (第四卷) , 北京:人民出版社, 1995年版, 第74页。

[4]陈独秀:《恶俗篇》, 安徽俗话报, 2008年, 第7期。

[5]李花:《明清时期中朝小说比较研究——以婚恋为主》, 北京:民族出版社, 2006年版, 第117页。

[6][9]吴存存:《明清社会性爱风气》,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2000年版, 第6-7页。

[7][奥]弗洛伊德:《爱情心理学》, 北京:作家出版社, 1986年版, 第3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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