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亲热嬉闹,与谢希大下围棋时频频悔棋,谢希大连声说,「再不许你白来创我的子了」,把白来创人品的恶劣完全变成了棋品的不谨。
白来创道:「……停会儿,少罚我的酒。因前夜吃了火酒,吃得多了,嗓子儿怪疼的要不得。只吃些茶饭粉汤儿罢。」
伯爵道:「酒病酒药医,就吃些何妨。我前日也有些嗓子疼,吃了几杯酒,倒也就好了。你不如依我,这方绝妙。」
较之白来创,应伯爵形象着墨更多,变化也更大。如,五十二回,应伯爵正色,以「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的大道理教训西门庆,不合他取巧说项,以曲意逢迎为基础的一贯作风。
五十四回,应伯爵被玳安一句话骗得晕头转向,又被众人做手脚,灌了个烂醉,只好跪地求饶,鬼精灵的他变成了一个十足的笨蛋。
同回应伯爵笑称玳安、琴童,「你两个倒也聪明」,「想是日夜被人钻掘,掘开了聪明孔哩」,但西门庆的娈童是书童而不是他们,白嚼又成了瞎说。
首先,五回将西门庆的社交圈和对待会中帮闲的态度,从做官后推回到做官前,抹杀了做官前的西门庆与做官后的西门庆的区别,从而把一个由破落户摇身一变即趾高气扬的新官僚西门庆,变成了好朋友和慈善家西门庆。
如果说,三十回生子加官以前,西门庆大部分光阴确实是在与会中帮闲的厮混中度过,那么三十回以后,西门庆就很少有会中帮闲能再见到他了。
一方面,除了天天坐衙外,他有了一个官僚的社交圈,从三十回开始直至八十回西门庆死后,频繁出入西门府的全是夏提刑、周守备、蔡御史、宋巡按、安郎中等等大大小小的地方官和钦差大臣。
另一方面,他对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帮闲已经看不上了,只有应伯爵、谢希大是例外,因为他们帮闲的本领实在不可多得,西门庆还需要他们来填补严肃的交际的缝隙。
「亏你还答应主子。当家的性格,你还不知道?……比不的应二叔和谢希大来,答应在家不在家,他彼此都是心甜厚间,便罢了;以下的人,他又分付你答应不在家。」
四十二回,应伯爵陪西门庆在楼上饮酒,谢希大和祝日念一起在人丛中走动,西门庆要玳安设法撇开祝日念,只把谢希大请上楼来。
其实,西门庆在抢白白来创时,早就表明了对兄弟会及兄弟会中应伯爵、谢希大之外其他帮闲的态度。
白来创说兄弟会已散了两个月,不久还要请西门庆回去主持,西门庆道:你没的说。散便散了罢,我那里得工夫干此事……随你每会不会,不消来对我说。
可是,这五回中,四门庆社交圈中一下子全部失去了夏提刑、周守备等等官员,他们的娘子也不再与吴月娘等人来往;和三十回以前一洋,西门庆日日结交的对象,还是会中包括白来创在内的朋友,或携妓同游,或内室同乐,还慨然解决了常时节的重大生活困难。
其次,五回改变了西门庆的宗教迷信观暨对待薛姑子、刘婆子的态度。
通观全书,西门庆对道教的亲善和重视远远胜过了佛教。
三十九、六十二、六十五、六十六诸回,都集中表现了西门庆对道教的虔诚和倚重。比较起来,西门庆对佛教的态度暧昧得多。
和吴道官等道教师徒被频繁迎请不同,水福寺僧众只有在李瓶儿三七这一次,作为祭祀活动的配角在西门府显过身手。
七十六回,为了开脱犯了死罪的何十,西门庆拿门外寺里一个无辜的和尚顶缺了。
具体到女尼薛姑子,西门庆更是骂不离口,三十四、五十回对此都有充分的描写。
另一方面,不论对道教多么看重,当家里有人生病时,西门庆首先求助的还是医学,根本不相信宗教迷信,对半迷信半医学的刘婆子更是骂不离口。
三十二、三十三、五十九、六十一诸回,为了给官哥和李瓶儿看病,「小儿科太医」「大街口胡太医」、「门外专看妇人科赵太医」等全城几乎所有医生都被请过了。
但是这五回中,五十三回,官哥不好,西门庆一不请小儿科太医,二不请道士,首先想到的是「不如请施灼龟来,与他灼一个龟板」;施灼龟还没有请到,又飞差玳安、琴童去请烧纸的钱痰火与受惊的刘婆子。
五十七回,永福寺长老化缘,「一席话儿早已把西门庆的心儿打动了」,「欢天喜地」认捐了五百两;紧接着,薛姑子专程来看他,西门庆又「不觉心上打动了一片善念」,捐了三十两银子印经。这些描写表明:
第一,西门庆相信迷信法术胜过道教与医学,对刘婆子等人是欢迎的;
第二,西门庆对佛教是虔诚的,对薛姑子是友好并尊重的,这两点恰好走到了词话本的对立面。
再次,五回将西门庆从浑浑噩噩的棍徒变成了清醒的睿智的哲人。
西门庆短暂人生的最大特色在于,他从来就是一个行动者而不是思想者;看见了漂亮的女子就要玩弄、占有,凡是能捞的银子都捞;一切行动都听凭本能欲望的支配而没有半点理性与道德自觉,什么良心、体统、法律,统统不在考虑之内,更遑论形成对世界人生的系统观点了。
奇怪的是,在五十六、五十七回,像一个天才的哲人一样,西门庆一夜间就领悟到有关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19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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