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多元主题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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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第一奇书之称的长篇小说《金瓶梅》，自问世以来，其主题之争一直十分活跃。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19.html

早在明清之际，就有淫书说、政治寓意说、讽劝说、泄愤说等代表性说法。明末李日华称《金瓶梅》是大抵市浑之极秽者耳。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19.html

袁中道也说此书诲淫。是谓淫书说。欣欣子说：窃谓兰陵笑笑生作《金瓶梅》，寄意于时俗，盖有谓也。廿公说 《金瓶梅传》，为世庙一钜公寓言，盖有所刺也。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19.html

是谓政治寓意说。弄珠客说：然作者亦自有意，盖为世戒，非为世劝也……奉劝世人，勿为西门之后车可也。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19.html

清代张竹坡说得更为直接：《金瓶梅》是部惩人的书，故谓之戒律亦可。是谓讽劝说。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19.html

张竹坡基于司马迁发愤著书的思想，还提出了泄愤说，认定《金瓶梅》还是一部泄愤之书。他在《竹坡闲话》中说道 《金瓶梅》何为而有此书也哉？曰：此仁人志士，孝子悌弟，不得于时，上不能问诸天，下不能告诸地，悲愤鸣邑，而作秽言以泄其愤也。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19.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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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世纪以来，鲁迅、郑振铎等先生对《金瓶梅》的主题提出了很有创见的看法。鲁迅提出著名的“世情说”，用描写世情，尽其情伪来涵盖《金瓶梅》的主题，认为它是一部描摹世态，见其炎凉的世情书。郑振铎先生则以为：它是一部很伟大的写实小说，赤裸裸的毫无忌惮的表现着中国社会的病态，表现着世纪末的最荒唐的一个堕落的社会的景象。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19.html

解放后，学者们开始用新的方法，从不同的角度对《金瓶梅》的主题展开研究，也提出了许多富有意义的见解。黄霖先生的暴露说曾经受到学术界的普遍关注和认同。他在《我国暴露文学的杰构<金瓶梅>》一文中说：在我国文学史上，《金瓶梅》的最大特色是什么?曰:暴露。朱星先生的阶级斗争说带着“文革”的烙印。王志武的“性自由说”则是新时期的成果。他认为《金瓶梅》是一部写性自由的书。是一部写性自由如何酿成一系列悲剧的书。此外，还有“愤世嫉俗说”、“警世劝戒说”等观点。

上述种种观点都在不同程度上各自显示了对《金瓶梅》主题研究的理论价值和积极意义。从纵向看，从古代的政治寓意说到现代的世情说，再到当代的暴露说，等等，表明了人们对《金瓶梅》主题的研究在不断深化和拓展，一些说法之间也不无血缘上的遗传关系。从横向看，这些纷纭众说各自言之有理，持之有据，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观点和材料的逻辑统一。其明显的差异性使这些观点和提法自成一说，彼此之间很难相互取代，一统天下，而只能是共处共存。这种研究现状和发展趋势表明，《金瓶梅》的主题不可能是单一的一元结构，而应该是由各种成分构成的多元系统。长期以来，由于种种原因，人们对此缺乏明确的研究。有的甚至戴着有色眼镜，用现代人的思想观念去取代兰陵笑笑生的世界观和人生观，因而只对作品中显示的符合现代人口味的主题加以认同，而对作品反映的佛教人生观主题则加以排斥，认为那是消极的。对作品中的性主题也曾一度讳莫如深。如此导致了在《金瓶梅》主题研究中的各取所需，以偏概全。这种状况有必要加以改变。古代的张竹坡，当代的孙逊等都曾试图从多方面，多角度对《金瓶梅》的主题或思想意义进行研究，给《金瓶梅》多元主题的探讨开辟了道路，其开创之功实不可没，然而他们的研究还局限在有限的范围之内，并且还带着一定的朦胧色彩，故需要继续向前迈进。

《金瓶梅》是一部奇书，它运用浓墨重彩，对明代社会、市侩人生以及男女两性关系都作了穷形尽象的描绘，其主题因此显得异常复杂，明显地具有多元化的特征。笔者认为，它的主题大致包括以下三个方面的内容：

一， 社会世情主题。《金瓶梅》确是一部世情书，作者对社会人生的观察细致而深刻，对社会政治腐败和黑暗的展示令人触目惊心，朝廷重臣蔡攸、李邦彦见了西门庆白米五百石的贿赂，便将文卷上西门庆名字改作贾廉，为其开脱罪责（第18回）；朝廷太师蔡京收了西门庆送的生辰担，投桃报李，将一介乡民的西门庆提升为山东提刑所理刑副千户（第30回）；苗青贪财害主，伙同船家杀死苗天秀，西门庆和夏提刑明目张胆地贪赃枉法，让死刑犯苗青逍遥法外（第47回》…凡此种种，不一而足。作者甚至连皇帝也没放过。这皇帝生得尧眉舜目，禹背汤肩……朝欢暮乐，依稀似剑阁孟商王；爱色贪花，仿佛如金陵陈后主（第71回），对徽宗皇帝的荒淫失政进行了无情的揭露。

《金瓶梅》主要通过西门庆一家的兴衰史，形象展示了商品经济畸形发展下晚明社会的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西门庆是清河地区声势赫赫的豪绅恶霸。方其兴盛之时，地方官员和亲邻朋友无不前来结交，市井无赖、帮闲走狗，更是趋附如流。第30回西门庆生子加官，众亲邻朋友，一概都知道西门庆第六个娘子新添了娃儿，未过二日，就有如此美事，官禄临门，平地做了千户之职，谁人不来趋附，送礼庆贺，人来人去，一日不断头。然而西门庆一死，他的妻妾、奴仆、朋友一个个立刻变了嘴脸。西门庆刚伸脚去，这里李娇儿已暗暗偷了月娘房中五锭银元宝。（第79回） 尔后盗财归院。后来三妾孟玉楼改嫁李衙内，四妾孙雪娥勾搭上奴仆来旺，拐财而去，五妾潘金莲在家公开养汉。平日受西门庆恩惠最多的应伯爵，当初对西门庆何等曲意奉迎。西门庆一死，他立刻转而依附张二官，并怂恿李娇儿嫁与张二官做了二房娘子。伙计吴典恩，凭西门庆的关系当了官，还借了西门庆一百两银子应付门面，西门庆连文书也没有收他的。他后来做了巡检，却逼迫平安诬陷主母吴娘……如此等等。这些炎凉世态，深刻揭示了商品经济冲击下晚明社会的黑暗本质。